“公子小心！剛才走得有些急，沒想到這風會一時間變得這麽大，你怎麽也不知道披件衣裳就起來了？”

過尚賢的眼剛才被吹進來的雪一打有些疼，揉了揉才勉強睜開眼。就著和光的手站穩後趕忙過去將門關好，又在裏邊栓了，回過身打算去看重玄是否有所不適，卻只瞧見了榻上放著的那件剛才為她披上的衣裳。

“重玄呢？和光你有沒有註意到她出去？”

過尚賢有些激動，抓住和光的肩膀晃了幾下，和光的頭被他晃得有些暈。

“公子這是怎麽了？和光剛才一進來便只瞧見了您一個人而已，重……忠正王什麽時候回來過？”

不曾回來過嗎？剛才自己明明還在跟她說話，她的手那麽的涼，以至於自己那雙握著她雙手的手都依舊涼意入骨。過尚賢往小爐上看了一眼，那水壺依舊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桌上的七彩流離盞不見了蹤影，只放著一個茶壺還有幾個描畫著山水圖的茶杯。

“或許是我剛才做夢了而已……”

過尚賢喃喃自語，挪動著步子來到榻前將那件衣裳拿了起來重新穿在了身上。剛才還聞著那麽真切的香氣如今竟然絲毫沒有了，香爐裏的香像是燃盡了，已經沒有煙氣飄出。

“公子要是休息好了還是去外邊透透氣吧，這屋裏香氣竟然如此的濃郁怪不得公子會暈頭轉向的。只是這香公子是從何處尋來的，和光怎麽不記得之前有這種香味的散香？”

過尚賢重玄躺回了搖椅，任由搖椅來回搖動著，閉上眼回憶這剛才似幻似真的一切。明明還是那麽清晰，不過是轉身的功夫他又將他的重玄弄丟了，他怎麽會一而再的失去她呢？

“這是之前帝先送給我的香囊裏的，你當然不會知道。你怎麽會這個時候過來？”

“剛才太師府裏有人過來通報過了，槃公子先去謫仙閣買些酒水稍後便到，所以我便過來瞧瞧公子有沒有睡醒，也好提早做打算。”

過尚賢睜開一只眼瞥了一下往小爐裏添著炭火的和光，看他說話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屋裏也確實不像是有人來過的樣子。看來是重玄給他托了個夢而已，不過這樣他便很是知足，總比什麽都沒有要好上許多。這裏曾經是她的寢室，她能到自己的夢裏來說不定也是想回來看一眼，終究是放心不下。

“父親有些小題大做了，這個時候讓二哥回來也不怕耽誤了軍中事務。不過說實話，這麽長時間未見二哥，確實有些想他。”

“槃公子這次回來好像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親自稟報皇上，順便回來瞧一瞧公子，所以公子不用感到內疚。”

小時候住在孟府的煮雨閣時，總喜歡在夜晚趴在窗前聽雨聲，尤其是在秋日裏。那時只覺得雨嘀嗒嘀嗒滴落的聲音有些像是催眠曲，那麽安靜地聽著聽著便會不知不覺得睡著，時間一長也變成了一種習慣。如今已是深冬，不可能再臨窗聽雨，沒想到隔窗聽著雪花在風中簌簌落下的聲音自己竟然也有了一股困意。和光的聲音像是隔空傳來一般，落入耳中成了嗡嗡呀呀的聲音，說得到底是什麽竟然怎麽也聽不清。

和光看著滿屋子的煙霧，不禁用手在臉前稍微瞧了瞧，將窗子開出一條縫兒，讓那些煙也好往外散上一散。過尚賢動了動，伸手拽了拽衣裳，和光趕緊將窗子關嚴，從榻上拿了條錦被蓋在了過尚賢的身上。剛才已經醒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竟然又睡著了，看來公子最近難得這麽睡上一覺。

和光照著之前過尚賢的樣子，把香爐中的香灰打出一較深的穴洞，放入香末，用明火點燃香末，緊接著再將香末蒙於已燃之香末上，待將燃再蒙一層香末，第二層香末將燃再蒙一層香末，如此可蒙香末四到五次，見有微煙自香末上冒出，以香爐周圍之香灰慢慢地一層一層地蒙上，有溫氣上升頓時有香味兒散了出來，卻很少見到煙氣。

待一切收拾妥當，和光才將窗子重新打開一條細縫，屋裏的煙氣還是有些重，剛才只是散了一會兒依舊像是置身仙境裏一般雲霧繚繞。

“重玄不要走！”

過尚賢突然抓住被角掙紮了一下，用力喊出了口。重玄？和光有些詫異，不知道公子這又是夢到了什麽，竟然又一次提到了這個名字。要是說公子喊小岱或者玄牝他都不會如此疑惑，如今喊的卻是一個平日裏的死對頭的名字，而且還是求她不要走。

“公子！”

和光趴在過尚賢耳邊輕喚了一聲，過尚賢皺著的眉舒展了開來，卻並未應聲，也未曾睜開眼，看樣子又睡熟了。和光伸手摸了摸過尚賢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溫度剛剛好。

同塵吱吖一聲將門推開，剛想說話，和光趕緊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同塵轉身躡手躡腳地關上門，來到了小爐旁烤著手。和光將被子重新拉了拉，起身來到同塵身邊將他拉到了角落裏。

“這麽火急火燎的是出什麽事了？”

“槃公子已經到門口了，如今正讓人搬著東西，看樣子像是要在這住上幾天。剛才映月姑姑將槃公子安排在了落雪軒，現在派了幾個丫頭過去打掃，估摸著不多時便能收拾好。咱們公子怎麽睡了這麽久還不曾醒？如今這樣子是叫醒他還是讓槃公子去落雪軒稍微休息一會兒？”

同塵伸手去逗窩在窗臺附近的流離，被和光一巴掌打在了手上，聲音很是清脆，嚇得那兩只流離蹦了幾下，還好沒有碰到東西。

“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連個主意都沒有？槃公子歇了這麽久，太師府離咱們這兒又不是很遠，還是讓槃公子去書房稍坐，公子怕是再睡一會兒也便醒了。南燭對這裏比較熟悉，實在不行讓她帶著槃公子到處逛逛，賞賞雪景也是不錯的。”

“那我現在就去瞧瞧，要是槃公子打算休息就讓他先歇著，不想休息便讓南燭帶他四處瞧瞧。”

同塵轉身便往屋門處跑，一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上，嗷的一聲叫了出來。過尚賢猛然睜開了眼，尋找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從搖椅上做了起來正好瞧見同塵抱著腿在那兒來回蹦著。和光狠狠瞪了同塵一眼，趕緊將他拉到了一邊查看了一下膝蓋上的傷勢。只是有些淤青並未磕破，和光又順勢推了同塵一下，說了句活該。

“你倆怎麽會都跑到這兒來偷懶？自個兒的屋裏裝不下你們了？你說你走個路還這麽不小心，難道年齡一大那腦袋便越發不靈光了？”

過尚賢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胳膊，將錦被扔回了榻上起身扶著桌子站定，打了一個哈欠之後身子稍微輕松了一些。屋裏不似剛才那般悶，煙氣明顯少了許多，那香味兒卻比剛才更加濃郁，只是換了一種香味罷了。

“公子，同塵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只不過槃公子已經到了門口，如今正在往落雪軒搬著東西，所以同塵才過來瞧瞧公子有沒有睡醒。”

“既然是二哥來了怎麽不叫醒我？睡了這麽久，全身都酸疼酸疼的，趕緊的收拾一下出去瞧瞧二哥，別讓他一個人待在那兒也沒有個說話的。”

和光趕緊盛了水，又從小爐上提起水壺倒了些熱水進去，用手試了試水溫，待冷熱合適了將水壺放在了小爐一旁，將帕子浸入水中擰了擰遞給過尚賢。待過尚賢接過去將帕子敷在臉上，和光又往水壺裏裝了些水進去，重新掛在了小爐上。

過尚賢將臉上的帕子拿了下來，擦了擦臉跟手，隨手扔給了同塵，同塵一個不留意沒接住，帕子掉到了一旁的地上。過尚賢笑著指了指同塵，便接過和光遞過來的披風披好。

“水壺不要掛這上邊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就算這炭火不滅，怕是這水壺裏的水也要被燒幹了。”

同塵將帕子重新洗了搭在一邊，伸手將小爐上的蓋子蓋好，將水壺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和光，回頭找塊木料給莫邪跟雲破造個小房子放在窗臺附近，一直這麽站在那兒縮著也不像那麽回事兒。得了空再去廚房找些鮮肉過來，它們倆一直吃肉脯怕是要吃膩了，真是難為莫邪傷勢尚未痊愈便這般受委屈。”

莫邪似是在認真聽過尚賢說話，往前伸了伸頭，卻被身邊的雲破伸出的翅膀給擋了回去。

“知道了公子，正好廚房裏放著一塊桐木，聽說之前打算用來斫琴，可一直沒有找到好的琴師，如今放著竟然被蟲蛀了正打算當柴火燒了。雖然算不得好的木材，可為它們這倆小家夥做個小房子還算不錯的。幸虧它們倆不是啄木鳥，不然用桐木做成的小房子裏要是碰巧鉆出條蟲子來，還不得整日整夜的啄個不停，那咚咚聲可比不得琴音好聽。”

過尚賢倒是被和光的話給逗樂了，從置物架上拿起一把傘便出了門，和光同塵趕緊拿起傘跟了出去。外邊的雪已經有一指厚，踩在上邊嘎吱嘎吱的響著，雖是打著傘，可被風一吹還是會有雪花劈頭蓋臉的打過來。

不過是一場夢罷了，有時候卻感覺那麽真實。突然有一天我因為喜歡做夢而喜歡上了睡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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